叹息山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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I don't give a shit you like it or not.

楚路 十年一渡

-一发完

-近9000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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路明非小时候住在大院里,那时他的爸爸妈妈还没跑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。路明非小小的天地,就凝聚在院子里那一方天空。他每天溜猫逗狗,吱哇乱叫,用一双小小的手触摸能看见的世界。


后来搬来一户新邻居,他们的小公子是个很好看的哥哥,和大院里所有孩子都不同。


那一天,路明非玩得脏兮兮的,脸上、身上都蹭着灰,看见大院门口开来一辆卡车,看见妈妈到车边和一个漂亮阿姨说话,噔噔噔跑到妈妈身边,好奇地半躲着看那漂亮阿姨。


乔薇尼和路麟城不同,就喜欢家里小宝贝蹦蹦跳跳的,看见路明非浑身脏兮兮,也不责怪,只是对苏小妍笑了笑,蹲下揩掉儿子脸上的灰。乔薇尼接过路明非手里的小野花儿,放到地上,说:“宝贝儿,给苏阿姨打个招呼。”


路明非眨了眨眼,笑眯眯说:“阿姨好!我叫路明非,路是马路的路,明非是明辨是非的明非。”


苏小妍羡慕地说:“明非你好。要是我们航航有一半活泼就好了。”说着她朝车上招手:“航航,来。”一个男孩从很高的卡车里跳了出来,模样很是端正,一双手一看就是弹琴拉弓的。路明非悄悄把自己沾满草液的手藏到身后。


楚子航不用苏小妍教,就懂得喊人:“阿姨好。”


“还有弟弟。”苏小妍说。


“弟弟好。”


刚刚还活泼的路明非现在在乔薇尼身后扭来扭去,乔薇尼问他怎么了,他说哥哥太好看了。苏小妍大笑,惹得楚子航也看了路明非几眼。路明非捡起地上的野花噔噔噔跑了。


那时路明非八岁,上三年级,楚子航九岁,上四年级。楚子航转到了和路明非同一所小学,年级里都说四年级来了一个特别好看的男孩儿,听说还会拉小提琴。


“才不是!航哥哥拉的是大提琴,”路明非张开双手,比了一个力所能及的最大长度,“大提琴有这——么大,比小提琴厉害多了。”


小朋友纷纷发出赞叹的声音,他们都很羡慕路明非和楚子航住在一个大院里。


楚子航这时出现在三年级的走廊上,袖口领口一丝不苟。路明非一见他,飞快地拉上书包拉链,抱着书包敦敦敦跑到走廊上:“航哥哥!”


“嗯,书包背好。”楚子航帮路明非把书包挂到肩上,牵起他的手,“回家。”


路明非转身和其他小朋友以及老师道别,老师特别喜欢看这两个小豆丁牵着手一起回家,两棵小豆芽菜兄友弟恭,有模有样。


回家路上路明非一双眼睛滴溜溜在马路两边转,就是不说话。楚子航早就把他的脾性摸得透透的,问:“今天想吃什么?”


路明非瞬间笑得眼睛眯起来,说:“冰淇淋。”


“不行,太凉了。”楚子航一口否决。


路明非嘟起嘴:“不——”


“嘟嘴难看。”楚子航伸手把路明非的嘴唇按回去。


最后还是路明非妥协了,楚子航牵着他去买巧克力豆。小时候楚子航的零花钱大半都进了路明非的肚子里。


他们一起回家一直持续到路明非十三岁初二,楚子航初三。楚子航要中考了,时间表也和路明非不一样,两人必须分开。路明非第一次自己回家的前一天,一向话少的楚子航还特地拉他到面前耳提面命,絮絮叨叨。路明非嗯嗯啊啊,盯着他的嘴唇发呆,忽然笑嘻嘻地蹦出一句“航哥哥你真好看”,楚子航下意识皱眉,路明非已经跑开了。


这一年,楚子航和路明非的相处时间大大减少了。周六日结束了学习,楚子航还要练大提琴。真正的大提琴比路明非小时候臂展还要大得多了,琴身流淌着漆光。路明非用手指轻轻拨了拨最粗的琴弦,只听见一声很低沉的嗡鸣,怎么都想不到楚子航是怎样用一张弓在上面划出乐曲的。


路明非弯着腰,双手撑在膝盖上,听楚子航拉完一曲舒曼的A小调协奏曲。对于楚子航的年纪,这首曲子还是太难了。路明非也不懂,只是夸他,完了添了一句:“航哥哥你的手真好看。”


楚子航下意识缩了缩扣在琴弦上的手指,路明非已经撂下一句“不打扰你”转身走了。楚子航在他走后看了看自己的手,觉得路明非有点不一样了。


在苏小妍委婉说了几次楚子航正在练琴之后,路明非很少再去找他了。一听到大提琴低沉的声音响起,他就会自动自觉收回迈出去找楚子航的腿,看一眼头上的天空。他的天地,早已不止院子里这明净的一角了。


楚子航中考成绩很好,考到了邻市的私立省重点仕兰中学。苏小妍和楚子航都没有对这“少小离家”表现出特殊的反应,反倒是乔薇尼有点舍不得。


“子航真是有魄力,选择了仕兰一学期回不了几次家了。”她说。


“嗯。”路明非埋头砌积木,头也不回地应道。


乔薇尼看出儿子闷闷的,虽然他嘴上没说,心里还是舍不得楚子航的。但是年纪大了,就不能像小时候那样肆无忌惮地亲昵了。


“你想不想考仕兰?”


这下路明非回头看了一眼,只是回答依旧很含糊:“唔。”他伏在乔薇尼膝上,说:“妈,如果我做了离经叛道的事,你会不会怪我?”


乔薇尼摸摸他的头发:“会的。但是,作为母亲,在道义和你之间我还是选择你。”


只是,他们等不到这诺言实现的机会了。


就在路明非中考前夕,他的父母到东南沿海出差。那年的一号风球带来的特大暴雨暴雨导致山泥倾泻,两个人都被埋在了下面,永远回不了故乡了。


路明非发挥失常,只擦边上了一所市重点。老师都说,按他平时的成绩,去不了仕兰太可惜了。


更可惜的是,年岁就是这样遗憾。


楚子航暑期去北美比赛了,没有回家,苏小妍在临开学时去仕兰看了他一次。她本来就小女孩脾气,加上一激动,直接忘了告诉他路明非家的事。楚子航也不问,他知道路明非从小就古灵精怪,脑子很聪明,如无意外他可以直接在校门迎接久不见面的弟弟了。


报到那一天他等了好久好久都没见到路明非。


电话里苏小妍才终于想起把实情告诉他,通话结束后,楚子航坐到床边,恨恨抹了一把脸。


楚子航破天荒地在开学第一周就回了家。站在有些陌生的大院里,他为自己的冲动感到茫然。去拍路明非家的门没人。路明非所在的三中是强制寄宿的学校,楚子航直接去三中找人。在来访登记表上,他直接写的“兄长”。


尽管是周六,还是有一部分学生留在课室学习,楚子航问了他们,确认路明非也是其中一员,眼下暂时出去了。


路明非慢慢地挪回教室,他不想吃饭了,只去削了个苹果了事。路上有同学告诉他有人来找他了:“一个男生,特别帅,就是看着有点凶。”路明非点头,谢了他。一抬头,楚子航就在走廊上抱臂等着他,看上去颇有些气势汹汹的架势。


路明非料到会有类似的情况,只是没想到楚子航动作这么快,也这么直接。


楚子航的怒气只剩心疼。说得夸张一点,把这个孩子带大,他也是有一份功劳的。路明非昔日的机灵活泼劲儿都印在他心头,却在一夕间消散。路明非瘦了,神色怏怏,走路慢吞吞的,敞开的外套里还露出热孝带的黑色臂章的一角。在别人穿一件短袖都热得汗流浃背的天气里,他只能这样偷偷地、不为人知地怀念自己的父母,纾解难言的悲痛。


楚子航上前去搂住他,路明非木木站着,没有回抱,不多时楚子航却感到肩上湿了一片。


“别哭。”楚子航低声安慰。路明非小时候从来不哭,考不好被老师责怪不哭,东西被别人抢了不哭,摔跤也不哭。这一哭,就像要把十几年的悲苦都从眼泪里流出来。路明非连肩膀都没有抽动,楚子航已经觉得心痛难当了。


过一会儿,路明非离开他的肩膀,用袖子将眼泪抹掉,沉着声说:“没事。”楚子航看着那双红红的垂着的眼睛,第一次埋怨自己笨嘴拙舌:“吃饭了吗?”


“嗯。”


“那陪我去吃吧?”


“嗯。”


楚子航记得路明非喜欢吃寿司,带了他去日料店。他觉得刚好的空调温度,路明非却很畏寒似的拉上了外套拉链。


楚子航伴了片三文鱼刺身给路明非,路明非夹起来放进嘴里,还没咽下去就开始干呕。他用纸巾包着吐出来,连灌了好几口冰水,说:“对不起。”


楚子航摇了摇头。


路明非又说:“其实你不用特意来找我,我知道你很忙,我也没什么事。”他看着楚子航的表情,笑了笑:“我真的没事的。”


总会没事的。


“吃完饭就回去吧,”路明非迟疑片刻,还是说,“谢谢了,楚子航。”


楚子航不知道,什么时候开始他和路明非越来越疏远。从客观上,他可以将原因条分缕析:他们都在寄宿学校里,他们在不同的城市生活,他们已经不是小时候的亲密玩伴了。除了过春节苏小妍让路明非去吃饺子,他们竟是再也没有交集。


楚子航的大提琴,也已经很久没有在大院响起。


高二时路明非选择了文科,他的爸爸妈妈都是国内顶尖大学考古专业的毕业生,如果他想要继承他们的衣钵,就必须付出许多许多的努力。


高二一整年他都在窜个子,却因为营养跟不上,常常半夜里抽筋疼醒。醒后思绪漫无边际,时常想象如果父母还在,他还是能活泼而阳光,不用这么独木难支。翻来覆去最后总是一楚子航的脸为结尾,他能清楚地记得自己说出“谢谢了楚子航”那一刻对方脸上惊讶、受伤的表情。


此前称呼一直是“航哥哥”的,一时冲动说出来,连路明非自己都很惊讶,仿佛就此在楚子航面前暴露了心中所想。


不想当弟弟。


可是这样畸形的感情,在现实面前实在算不得什么。苏阿姨和那个人会觉得他是白眼狼吧。


路明非本来就不该上三中的,在年级里成绩可谓奔逸绝尘。有路麟城、乔薇尼这样的父母以及他们给予的十几年的教育,路明非的脑子真的很聪明。初中时期不肯扎实用功,单靠小聪明尚且能有考上仕兰的实力,高中踏踏实实努力几年,也许真的能考上父母的母校。


但是大家都知道,那个年级第一虽然性格温和,却不太爱讲话,朋友也不多。但这样的人,反而是讨人喜欢的。


高二的寒假,苏小妍照例叫了路明非过去吃饺子。楚子航虽然是高三了,但年前好歹是放了假,也呆在家里帮苏小妍和面包饺子。


“明非也来帮忙包饺子吧。”苏小妍笑眯眯地说。


路明非没办法拒绝,迷茫地被挤到楚子航身边。楚子航负责擀皮,他负责包饺子。没想到楚子航那双“弹琴拉弓”的手也做得这些家务活,还很是熟练。


“你…好快啊。”路明非看着楚子航手上的动作。


“快?”楚子航看了他一眼。


苏小妍出去了,屋里就楚子航和路明非两个人。路明非被楚子航这样看着,听着他的话不知道想到什么,脸轰一下红了,低头眼观鼻鼻观心包饺子。


“你打算考什么大学?”路明非没话找话,其实自己也知道是废话。只要楚子航不出国,基本上就是那两所了。


楚子航说T大。


路明非“噢”一声,也不知道该失落还是庆幸。他的父母是P大的,他无论如何要上P大。那两所学校只隔着一条马路,说近不近,说远不远,苏小妍会高兴吧?可以一起开学,一起回家,够了。其他少年心事,就只当作少年心事埋葬。


“想什么?”楚子航问。


“没什么。”路明非松快了一点。


“那你呢,你去哪里?”


“P大。”路明非狡黠一笑,楚子航竟是从中依稀看出他以前的样子。


过完年两个学生很快就要返校,临行前路明非灵机一动问了一句:“高中里有人追你吗?“从包饺子那日起路明非开始想,到现在差不多想通了。他小时候觉得很扭捏,因为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同性恋。越长大视野越开阔,越有自己的主见,回过头发现这不过是一种非常正常的性取向。小时候喜欢楚子航,大约是因为呆在一起的时间长,自然而然有渴慕之态,都算不得真情实感的爱恋。日后分开,楚子航对他的影响终究会越来越小的。何况他没有了父母,真正光棍一条,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。


还有大好未来在等着他,他不能在这里折戟沉沙。


楚子航愣了愣,说:“有。“


路明非点点头,自然是料到有,心中又是失落又是舒畅。


“你呢?“楚子航问。


“你猜。“


“有。“楚子航很笃定地说。


“这么肯定?“路明非倒是有点惊讶。


“嗯。“楚子航没再说别的。


路明非按部就班学习,有时也感觉日子非常无趣,只想快点成年,自己做主。等他考完期末考回家,楚子航已经到了填报志愿的阶段。成绩自然是很好看,只看那两所里他青睐哪一边了。


录取通知书到那天路明非也还没开学,见证了大院里很热闹的一面。他闲闲地倚在一边,看着可怜的孩子们放着假还要因为楚子航这个人而被家长三令五申。


直到有人感慨楚子航“真的考上P大“,路明非才挺直腰,皱了皱眉。他以为楚子航这样的理科人才会选择T大的。他的视线远远落在楚子航身上,后者接到通知书,却没有特别激动的神色。


等人散得差不多了,路明非过去意思意思着祝贺了一下。路明非比起其他邻居们,就是有特殊待遇的,苏小妍把他拉进屋和楚子航慢慢聊。


“嗯…“路明非伸手,”给我看一看。“楚子航把通知书递给他,路明非把那张纸翻过来又翻过去,轻轻照着念”楚子航同学…“


证件照上的楚子航根正苗红,五官英秀。真的很奇妙,昨天还是和他一起放学的五头身小屁孩儿,今天已经是最高学府的新生了。


“真厉害啊,楚子航。“路明非把录取通知书翻来覆去时感叹。


楚子航冒出一句:“我还在等你当我师弟。“


路明非知道他是在说自己没考上仕兰的遗憾,只是笑了笑。他还是思念父母,可是这种思念在现在和三年前带给他的是完全不同的感情。


下一年春节,让苏小妍紧张的成了路明非。她连天地让保姆炖这个汤那个汤,专给路明非补身体。路明非觉得自己放假以来不事生产,大鱼大肉,已经长胖了,忙道:“苏姨,我都胖了,真的不喝了。航哥哥去年也没喝啊。“长辈总是多心的,路明非保留了在苏小妍面前叫楚子航为”航哥哥“的习惯。说者无心,楚子航的动作却因为这三个字顿了顿。


路明非好说好歹说服了苏小妍,跳到沙发上和楚子航挤在一起看电视,抱着暖水袋不放。看似光明正大的取暖,其实也是在偷偷享受和楚子航的近距离接触。


路明非眼睛直勾勾盯着屏幕一动不动,问道:“北方的暖气真的很舒服吗?“


“还好。“楚子航说,”觉得冷?“


“嗯还行。“路明非往上挪了挪,抱紧暖水袋,”好想快点成年啊。“


“为什么?“


路明非指指电视里的酒吧:“不成年酒吧都去不了啊。“


“就这样?“


“啊还有约炮开房之类的。“


楚子航看了他一眼:“别乱说。“


“没乱说啊…“路明非小声嘀咕。他心中恨恨地想,现在是喜欢楚子航没错,读了大学可就说不准了,到时候楚子航哪里还管得着他。


“路明非。“


“好吧好吧,成年了才能献血,行了吧。“


楚子航正色:“你很想约炮?“


路明非无语:“你这都啥问题啊。“


“那你怎么看婚前性行为?“


“人连有没有婚都不知道呢,难道永远憋着吗…“


“知道了。“楚子航点点头。


“你知道了些什么啊…“


“看电视。“楚子航把酒吧的台转到海绵宝宝。


路明非作为高三生开学特别早,足足比楚子航早了一个多月。某一天不知被什么风吹的,竟然去了三中。


三中学子有幸窥得优秀的年纪第一看上去更加优秀的哥哥。


“哥你来干嘛?“路明非这句”哥“只是一个类似”老天爷“的抱怨语气词,但楚子航很受用。


“我妈叫我来送汤。“


路明非无话可说。


“我只来过一次三中,“楚子航环顾四周,”现在看来环境比那时好了不少。“


两人都心照不宣“那时“说的就是路明非伏在楚子航肩上哭得人家衣服都湿了那一次。路明非虚张声势:”来来来快喝汤,凉了不好。“楚子航难得见路明非如此局促的样子,没忍住笑了笑。


很多来吃饭的学生跟路明非打招呼,总是要问一句“你哥来看你了?“,路明非懒得解释,总是一句”嗯“带过。


楚子航默默看着,幽幽来了一句:“我没觉得你把我当哥了。“


路明非一口汤差点吐出来,以为自己的小心思被发现了,面部僵硬地望着楚子航。后者说:“你把我当保姆。“


路明非那口汤这才咽下去:“对对对,你可算发现了。“


等路明非喝完,楚子航收拾好东西带回去,最后嘱咐:“暑假我要去支教,就不回家了。希望能在首都迎接你。“


路明非茫然点头。一切都和三年前一样,一场大考,期盼着他的楚子航。他知道这一次他不能再砸了。


那个夏天,大院再一次热闹起来。就连送通知书的,也依然是那个邮差。孩子们还没来得及长大,被动接受着连年两个哥哥的光芒。


路明非微笑着,反而没有预想的那么激动了。看着大院里的小子们,也会想到当年的自己,谁能想到以后会走到哪一步呢?


很快他就会成年了。爸爸妈妈,我自己也学会长大了。


这一刻他真的很希望站在身边的人是楚子航。


三年前被辜负的愿望在今朝实现,楚子航在生命学院对外的门口接到路明非。路明非忍着笑叫了一声“师兄“。同时这一句也献给已经在天上的爸爸。


有楚子航帮忙的路明非比其他手忙脚乱的新生从容得多。楚子航带着他逛了逛燕园,带领他难掩新奇地刷着崭新的学生卡进了图书馆。

“像做梦一样。”路明非说,楚子航摸摸他的头。

这次剧情和在三中时对调,一路有人跟楚子航打招呼,问“你弟弟啊?”,楚子航心情不错地“对”。对方夸“弟弟真可爱”,楚子航也是一个“对”。换做平时的路明非早就反驳了,楚子航的第二个“对”却说得他心跳不已。


楚子航不就是在间接说他可爱嘛。一天下来路明非的心脏都快跳出病来,别人夸路明非,楚子航全都毫不推脱地受着,他觉得自己需要去医学部看看。


怎么办呢,明明和自己说好上了大学就单方面甩掉楚子航的,可是有种越来越喜欢他的趋势。


楚子航三不五时就来找路明非,还带他去见朋友,于是大家都只是楚子航是个不折不扣的弟控。路明非觉得这样很奇怪,楚子航的朋友并不是他的朋友。


“你和朋友一起可以不用带上我,我又不认识他们,你这样是介绍女朋友的做派。”路明非半真半假地抱怨。


“你多认识人不好么,见多了就自然认识。”楚子航回答。


路明非没话说。


平安夜那天路明非实现了去泡吧的愿望——室友之一和他一个专业,考完了这个学期期末考的第一场,顿时生出全科考完的万丈豪情。


路明非觉得可以,但表现得有点怂,酒也不敢喝多,一直被连吹十瓶的室友嘲笑。


“你哪儿人?“路明非问。


“内蒙古。“


“打扰了。“


酒吧里氛围很热烈,但秩序良好,路明非喝得不多,但还是晕乎乎的,室友早就喝高了,胡乱说话。路明非寻思着他们不回宿舍,直接在外面开个房。


这样一来开房的愿望也实现了…虽然并不是约炮…找个时间去献血好了…


路明非本来想着考个试然后直接回宿舍的,没带身份证。他在室友身上掏了半天,崩溃地发现这个长得很成熟的人根本没成年。


半夜两点多,风呼呼地吹,路明非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。其实他心里有个想法蠢蠢欲动,但自己都觉得荒唐。


两点多,人家肯定睡了。


可是,楚子航近来表现出对他极高的在乎,惹得路明非跃跃欲试想去试探他的底线。也许把他的关心消耗尽了,路明非反而能安心。


路明非拨通了楚子航的电话,接通并不需要很久,楚子航的声音睡意惺忪,倍显温柔。在路明非道清原委后,那温柔的声音瞬间变得清醒而严厉起来。路明非内心暗道不妙。


“如果不行就算了…“


“我马上来,你找个避风的地方,别冻着。“


对他自然而然的依赖,让路明非又羞愧又甜蜜。


楚子航来得很快,将未成年室友和路明非一起带回他住的地方——他很早就外宿,不住宿舍了。


路明非垂着头等待暴风雨。


楚子航安顿好室友,板着脸准备审问路明非。路明非见机服软:“哥!哥哥!我错了!”楚子航不说话。路明非随即倒豆子一样说:“我已经成年了,去酒吧不回宿舍也很正常吧?至于他,他很能喝的,现在也没出什么事,真的没想到他离成年还差一截儿呢。还有打扰您老人家睡觉真的很不好意思。”


“路明非。”楚子航扶着额角,“你到现在都没拎清。“


路明非乖乖闭嘴了。


“你知不知道,刚才的是一个gay吧?“


路明非表示他可以保证室友是个钢铁直男。


楚子航几乎被气笑了:“依你之见,你们是误打误撞进了一家gay吧?“


“应该是的。“


楚子航问他知不知道在那种地方很容易被看上,路明非反驳说被汉子喜欢上和被姑娘喜欢上都是差不多的概率,觉得自己是个男的就会有男同性恋看上你,这种想法是非常直男同时也是非常危险的。


“你倒是会谝。“


路明非在心里说不敢当不敢当。


楚子航说:“如果他是以性为前提接近你呢,你答应吗?他亲你呢?摸你呢?“


路明非嚅嗫:“你很讨厌gay吗?“


“回答我的问题。“


“ummm看情况吧,我都成年了嘛。“路明非轻声说。要说哥哥管弟弟,楚子航管得也太宽了,何况他们并不是什么劳什子兄弟。


“如果你在那里遇到的是我呢,答应吗?“楚子航问。


路明非打了个哈欠:“答应。“


楚子航盯着他:“为什么?“


“因为你肯定不会对我做什么嘛。“路明非又打了个哈欠。


“你怎么知道我不会。“


路明非的酒忽然醒了一大半,朦朦胧胧地看向楚子航。


“三年前你在我肩膀上哭,“楚子航把路明非摁在自己怀里,”那时起我就不想让你再哭了。”


“你…”路明非呆呆的,“是我想到那种意思吗?”


“嗯。你太迟钝了,我都说了两次等你。”


不会吧,哈,哈,哈。被说迟钝的人可是日夜觊觎着您的肉-体呢。


“啊,我觉得里面有点误会。”路明非努力把头钻出来。


“什么?”


“我觉得,比较迟钝的,是你。”路明非委婉地说。


“宝贝儿,以前乔姨是不是这么叫你?”楚子航搂住路明非,两个人挤在沙发上,“宝贝儿,和我在一起好不好?”


“今年整好是认识第十年啊,航哥哥。”路明非缩在楚子航怀里说。


“嗯。”


“我觉得,长征胜利也莫过如此了。”


楚子航没忍住亲亲他的小男孩儿,这么多年,见证他从活泼,到消沉,如今重新绽放活力,从从前真的很小很小一只,到现在愿意缩得很小很小一团窝在自己怀里,他自己像一个疲倦的劳心劳力的旅人,终于停泊到梦寐的港湾。


“楚子航。”


“嗯。”


“航哥哥?”


“嗯。”


“大傻子。”


“嗯。”


“亲我一下。”


楚子航一下子亲了好多下。


“真的像做梦一样。”这是来到P大后,路明非第二次说出这句话,“考上爸妈的大学,还泡到你。天知道我想泡你多久了欸,我都想放弃了。”


“你还真是套路啊…”路明非絮絮叨叨,说个没完,十年都没这么对楚子航蹬鼻子上脸过。楚子航“嗯嗯嗯”地听,偶尔摸摸路明非的脸颊、眼睛。


路明非念叨着念叨着睡着了,做梦都在想爸爸妈妈可以放心了,他会继承他们的遗志,他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了,家长都见过的,只是希望爸爸妈妈不要嫌弃对方的性别,至于苏姨,真的对不起,可是他没有办法放手。


十年感情,他们在对方身上倾注的已经超过年轻生命的一半。恋爱是很美的,但更难得的是和爱侣共享世界的其他,例如亲情、梦想、回忆。


路明非小时候住在大院里,那时他的爸爸妈妈还没跑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。路明非小小的天地,就凝聚在院子里那一方天空。他每天溜猫逗狗,吱哇乱叫,用一双小小的手触摸能看见的世界。


后来搬来一户新邻居,他们的小公子是个很好看的哥哥,和大院里所有孩子都不同。


这个小哥哥后来撑起了他的世界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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